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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章 懟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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女孩子的聲音清甜,或許是年紀尚小的緣故,喊人的時候軟軟糯糯的,倒有些像是在撒嬌。

衛旌笙一怔,臉上緩緩蕩開一抹笑意,隨後擡手按在女孩的頭頂。

手心裏是真實的觸感,這樣的溫熱,再也不是他伸手過去,明明對方就在眼前,卻只能穿身而過,什麽也摸不著。

這一回,她是真真切切地在他身邊了。

“那個,”霍嫵似乎有些糾結,她遲疑這開口,“七哥,你剛剛吃了我給你的糕點,是不是……還沒有凈手啊?”

不會有糕點渣子都掉到她頭發上吧。

衛旌笙悵然的心緒一下子被打斷,他面上的笑意僵了下,默默把手收了回來,再開口,依舊是一副不好意思的樣子:“不好意思,阿嫵你別怪我。”

“沒有的事!”霍嫵急忙否認,“七哥你別誤會!”

她心裏著急,這位七殿下一看就是那種很羞澀內斂的人,她怕他誤會,覺得自己是在嫌棄他。

雖然……的確有那麽一點點吧,但真的只有一點點而已,不知怎得,她明明沒怎麽見過衛旌笙,卻總有種莫名其妙的親昵,讓她忍不住想去親近。

大概,這就是所謂的“一見如故”?

霍嫵開始習慣性地想東想西,太傅進來的時候,人雖乖乖坐在椅子上,魂早就不知道飄到哪裏去了。

今天皇奶奶會給準備什麽好吃的,昨日聽回枝說膳房裏新來的一位大師傅做的姜母鴨味道是一絕,這個時候吃剛剛好呢……

她小小地咽了下口水。

如果沈容在,這會兒定要戳著她的腦袋笑罵她上輩子是餓死鬼投胎了。

她正想著,忽然覺得有道犀利的眼神直直地落在了她身上。

霍嫵驀地回神,僵著脖子向前看去,那位頭發花白的老太傅果然正吹胡子瞪眼地盯著她。

完了……

霍嫵在心底哀嘆。

下一刻,她就聽到老太傅中氣十足的聲音“嘉寧縣主!”

霍嫵整張臉都揪到了一起,她顫顫巍巍地站起來:“先生。”

“敢問縣主,桌上的《昭明文選》,可讀過了?”

“讀過。”

“好,老夫問你,其中的辟雍詩,是如何寫的?”

呼,還好還好,霍嫵松了一口氣,道:“乃流辟雍,辟雍湯湯。聖皇蒞止,造舟為梁。皤皤國老,乃父乃兄。抑抑威儀,孝友光明。於赫太上,示我漢行。洪化惟神,永觀厥成。”

幸好前段時間母親整日裏盯著她看了好些書,不然今兒個在太傅面前,她怕是落不了好。

見太傅點頭,霍嫵準備坐下,誰知剛沾著椅子,太傅又道:“縣主,不如再解釋一下其中意思?”

霍嫵:太傅我跟您有仇嗎,我再也不敢在您跟前走神了求您高擡貴手放我一馬吧!

“此詩乃東漢班固所做,安國尚書傳曰:湯湯,流貌……”

衛旌笙沖太傅彎腰行了一禮:“小子無狀,一時口快,沒等縣主作答,在太傅和縣主面前賣弄了。”

霍嫵感激地看他。

太傅清咳一聲:“罷了,坐下吧。”

霍嫵本想和衛旌笙道聲謝,可她剛打算開口,太傅就又瞥了過來,她只好閉嘴。

太傅挨個為幾位皇子解了疑,又過了一會,就聽見宮人在外叩門。

見這位老先生走遠了,霍嫵這才松懈下來,整個人就跟被抽調了骨頭似的,軟趴趴地癱在桌上。

衛斐昀回過頭來取笑她:“阿嫵姐姐,第一天跟我們一起上課就被太傅逮住了吧,怎麽樣,老爺子喊你的時候怕不怕……哎喲,你敲我幹嘛!”

衛斐昀捂著腦袋,身體陡然往後撤,警惕地看著她。

“你知道還不幫我?還是七哥夠意思!”霍嫵轉向衛旌笙,道:“剛才真是要多謝你。”

衛旌笙笑笑:“阿嫵不必如此客氣。”

他似乎還想說什麽,卻被一陣猛烈的咳嗽所打斷,臉上本就沒什麽血色,這會兒看著就更蒼白了。

衛旌笙暗暗皺眉,乍一回到幼時,面對這樣一個病弱的自己,他還真有些不適應,這種什麽都做不了的感覺,真是,討厭極了。

尤其是在霍嫵面前,讓她看到他這麽不中用的樣子。

見他咳得厲害,霍嫵忙拍著他的背給他順氣。

此時正有宮人魚貫而入,給諸位貴主兒送上點心漿水。

衛斐昀把一杯椰漿遞過去:“七哥你沒事吧,快喝點這個。”

霍嫵把椰漿推開:“這種甜膩膩的東西,咳嗽的時候喝只會更難受的,去換杯清水來。”

宮人應聲,快快地送上清水,霍嫵端過來給衛旌笙。

衛旌笙喝了幾口,這才好些了。

“七弟的身子骨還是這幅老樣子啊,我說七弟,父皇不是說了麽,你身子不好,學監裏不常來也無妨,依我看,你還是好好在自己宮裏將養著吧。”

這蠢貨。

衛旌笙心中嗤笑,面上仍舊是一個對兄長謙恭的好弟弟:“多謝皇兄關懷。”

“那是自然,雖說我母親貴為正一品淑妃,你那娘只是個小小貴嬪,但你我到底是兄弟,我自是關心你的。”衛泓奕依舊含笑,話裏卻是句句惡語,“說也奇怪,眾兄弟裏,唯有七弟你如此病弱,想來也與趙貴嬪娘娘有關吧。”

“趙貴嬪到底出身低賤,七弟你身上留著的一半是下等人的血,到也難怪與其他兄弟有所不同了。”

不長腦子的東西,衛琩梵心道,這種事情大家平日心裏想想也罷了,他倒敢在大庭廣眾之下宣之於口,真以為父皇不會怪罪麽。

不過這位七弟,到還真能夠能忍的。

衛琩梵看衛旌笙低著頭,身體都在微微發抖,不敢出言反駁的樣子,倒難得激起一絲兄弟之情,他正準備開口,有個人卻比他搶先一步:

“五殿下方才說的話,是什麽意思?”

霍嫵怒道:“趙貴嬪娘娘論起來也可算作殿下的庶母,與淑妃娘娘同為陛下的妃子,殿下說貴嬪娘娘低賤,那淑妃娘娘有怎麽算呢!”

“我母妃出自嶺南陳氏,何等煊赫,什麽趙貴嬪,呵,昔年不過小小的一個宮婢,也配和我母妃相提並論嗎?”

衛鴻奕的目光在衛旌笙身上劃過,滿是不屑。

沒腦子的東西,臉都送到手邊了,我不打上一巴掌,怎麽對得起他這般盛情。

在沒人看到的角度,衛旌笙勾起一個冷笑,他剛準備站起身,誰知站了一半就被霍嫵按了回去。他略掙紮了下,居然沒能甩開她的手。

衛旌笙少有的錯愕:阿嫵的手勁原來這麽大的嗎,還是因為我現在的身體太過孱弱的緣故?

他暗暗決定先把練武提上日程。

霍嫵湊到他耳邊,小聲說道:“你先前幫了我一回,放心,我一定幫你把場子找回來。”

衛旌笙一楞,隨即反應過來,坐回椅子上,眼觀鼻鼻觀心,安安靜靜地準備看霍嫵替他找場子。

霍嫵小小的一只,站在衛泓奕面前還得仰頭看他,她想了想,默默爬起來,站到了椅子上。

“哈哈。”衛泓奕大笑:“霍嫵,你這是做什麽,還是快下來吧,省的你摔了,皇祖母還得要到我頭上。”

“五殿下與其擔心我,不如先擔心擔心你自己比較好。”

“哦?”衛泓奕饒有興致地看著她,“我有什麽好擔心的?”

“殿下方才的意思,是覺得七殿下比不得你,是嗎?”

霍嫵朗聲道:“殿下多次提及出身,話裏處處以淑妃娘娘為先,可見是很以為傲了,連陛下,都被您放到了下位呢。”

衛泓奕笑意微斂:“我何時說過這種話?”

“哦,是阿嫵理解錯了嗎。”霍嫵故作不解:“我本以為,殿下與七殿下都是陛下之子,又有何貴賤之分,可殿下剛才句句淑妃娘娘,嶺南陳氏,似乎比起陛下的血脈,更偏重陳氏多一些,這是置陛下於何地呢?”

“我朝講究仁愛治國,殿下是兄長,對七殿下如此輕蔑,‘愛幼’一詞,就沒有做到。殿下只言生母,可見沒有把皇後娘娘放在眼裏,是於孝道有虧。”

“阿嫵雖年幼,也知道英雄不問出身的道理,殿下比我年長這麽多,難道連這都不知道嗎,殿下的學問,恐怕是不大行呀!”

“你!”衛泓奕氣道,“一派胡言!”

霍嫵毫不示弱:“是不是胡攪蠻纏,殿下不如去問問陛下?”

“霍嫵,論理,我是君,而你不過一介臣女,你敢這麽與我說話!”

正中下懷!霍嫵撫掌而笑:“殿下又錯了,所謂君臣,於霍家而言,只有陛下才是霍家的君主,是天下人的君主!殿下一個皇子,也敢自稱是‘君’了嗎?”

“還是說,殿下志存高遠,有意大位?殿下呀殿下,陛下正當壯年,太子德才出眾,您有這種想法,是大不敬之罪!比先前種種,可嚴重多了。”

她這一條條羅列下來,言辭分明,全然不像個七歲女童。

衛泓奕的臉紅一陣白一陣的,他的嘴唇動了動,卻沒說出什麽話來,一甩衣袖,留下一句“胡攪蠻纏,我不與你這小丫頭片子一般計較”就走了。

霍嫵雙手抱臂在前,含笑目送他落荒而逃。

衛斐昀仰頭看著站在椅子上顯得格外高大的霍嫵,半天沒能把嘴合上。

“阿嫵姐姐。”

“作甚?”

“你嘴皮子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厲害了,你不是一言不合就動手的主嗎,我剛才連這麽給你拉架都想好了……”

當然,想在拉架的時候趁機多踹衛泓奕兩腳這種事,衛斐昀是不會說出來的。

作者有話要說: 霍嫵:可把我牛逼壞了,插會兒腰

衛旌笙:被阿嫵保護的感覺,美滋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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